要凑齐吕凉和宋忆宁夫妇一起接受采访,实在是件难度蛮高的事儿。这不,左挑右拣,满以为终于可以“逮个正着”,见面前的一个多小时,吕凉来电说,宋忆宁临时有事得缺席。没办法,那只能分头采访,不过这样也好,让我有机会替他们夫妻俩对对“口供”。
关于浪漫
在热闹的排练厅里,现任上海话剧艺术中心艺术总监的吕凉正在给年轻人排《我和春天有个约会》。看见了我,他急急地迎了上来,脸上全是我在电视电影里早已熟悉的笑容―――笑起来可爱得找不着眼睛的那种。
然而当我要他聊聊和宋忆宁的故事时,一直乐呵呵的吕凉微微皱起了眉头,“我特别怕谈家庭,因为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两个人在一起是感觉,是缘分。我信命,这都是搭配好的。每当有记者问这个,我都不太愿意回答,我们过的就是一种平淡平静平安的生活,除非编点瞎话,否则真没得说。”
吕凉和宋忆宁是上海戏剧学院1978级表演系的同班同学,“进校以后大家分到同一个声乐老师,可老师门下弟子多了,也就是彼此看着都顺眼吧。”1982年毕业后吕凉分配到峨眉电影制片厂工作,而宋忆宁则分到上海人民艺术剧院。4年的两地相思,只能靠鸿雁传情。“那时候演员家庭的‘哗变’就听了不少,后来的工作生活当中,我们俩身边的美女俊男也很多,可我们大概都是比较传统的人,家庭观念特别重,也没刻意要怎么样,就走到现在。还有,我和宋忆宁都是没情趣的人,两个人都不浪漫。”说起去年夫妻俩一块儿演的小剧场话剧《卡布其诺的咸味》的广告词,吕凉挺无奈的,“说为我们俩度身定制,其实就是普普通通的戏,我们就是俩普通的演员,没必要非和生活联系在一起。”
演话剧的人不浪漫?真不敢相信,只好向如今也是艺术中心的演员宋忆宁求证。“我们都不浪漫,不喜欢游山玩水,闲下来就想看看电视、聊聊天、吃吃饭。最过分的那次是一起去新加坡演话剧,人家多漂亮的城市啊,我们俩居然什么地方都不想去,就缩在宾馆里了。后来是为了给朋友买礼物,没办法才只好逛了趟百货公司。”宋忆宁说自己是一个特别恋家的人,结婚生女后更是离不开家,一般要去外地的戏都不接。“一到飞机场,心里那个负担重的呀,吕凉可能也受我的影响吧。”
吕凉去外地怎么办?“我们一天要通好几个电话呢,没什么事,就是互相问问,现在干吗呢,哦拍戏,那挂了啊。晚上打通了,在干吗呢,哦吃饭了。睡觉前再打一个,随便说说一天的事儿也就睡了。”说起这一天三通电话,宋忆宁的声音特别温情,仿佛有着小女孩的羞涩与甜蜜。看来,轰轰烈烈的爱情已化作了生活里平常而细腻的点滴,可谁能说这就是不浪漫?
就像烦人的经济帐全归吕凉管,宋忆宁碰到什么心里解不开的事儿,也都扔向能给她安全感的吕凉,他几句话就会把自己说通了,“作为丈夫和父亲,吕凉的心其实挺沉的。他有的时候也问我,你当我是垃圾桶哪!”
关于“混子”
别看吕凉在《婆婆媳妇小姑》里把上海女婿演得活灵活现,他却是地道的北方汉子。老家在山东,父母当年都是东北煤矿文工团搞创作的,从小就培育了吕凉的文艺细胞。可是爸爸被打成右派以后,家里每次运动都要受到冲击,童年时期没有伙伴的吕凉特别孤单。为了宣泄自己的情感,吕凉喜欢上了演戏,尤其对舞台银幕上的英雄特别崇拜,因为英雄可以除恶扬善,不负法律责任地打坏人。想做英雄,因此吕凉想当演员。
1977年,中学毕业后一直做炊事员的吕凉终于等来了机会,上海戏剧学院表演系到山东招生。一试而中,他的生活从此掀开新的一页。拍电影电视、演话剧、当主持人,现在又做艺术总监,吕凉开玩笑地反复说,为生活所迫,他实际上就像一个“混子”。碰巧涉足了一个领域,有的时候运气好,在这个领域就站住了。吕凉说他挺知足,有一个平稳的家庭,有一份他和宋忆宁都喜欢的工作,现在的生活,多给一点点,都是上天的恩赐。
谦虚的吕凉说到宋忆宁的演技时却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他说宋忆宁作为演员素质非常好,倒不是说有特别高深的修养,而是对周围事物特别敏感,能够准确表达剧中人物的感觉。可惜一米六的个儿稍矮了点,形象上吃一点亏,很少有机会让她演一个特别适合的人。如果宋忆宁有稍高点的身材,成熟点的脸,机会可能会更多。
做《相约星期六》的主持前,吕凉倒是主持过直播的晚会,不过那次洋相可出大了,对着稿子念,还硬是把故宫的9999.5间房念成了99995间,然后告诉人家云南“泰”族有个泼水节。所以听说要主持《相约星期六》,他心里一个劲打退堂鼓,直到导演说就试两期吧,不行就换人,这才勉强答应。没想到这一做就做到现在,他说这得益于两位专业主持人倪琳和董卿不着痕迹地把握全场气氛。我曾见过一篇报道,是另一男主持崔杰说拍摄现场的趣事,便问吕凉可有笑料,吕凉认真想了想摇摇头表示从没注意到。他说崔杰的主持状态比自己放松,而他因为感觉压力比较大,有时会过分认真到不可理喻的程度。
说到去年开始担任的艺术总监的工作,吕凉一再强调自己能力不够。他说现在的艺术中心条件在全国最好,世界上很多国家剧团都没有这样的硬件,但是他没有让它发挥最好的效应。他“混子”的身份,决定了他哪一个门类都没有好好深入,而艺术总监的管理才能更是他“混迹”于电影电视舞台时都没学到的本领。吕凉说自己底子比较差,只是有兴趣学一些东西而已,所以去年述职的时候,同事们都说他老像“斗私批修”似的做自我检讨。谈起艺术、艺术家的使命感,吕凉那张济公式“贼忒兮兮”(吕凉自语)的脸上没了笑意,他说一个人要有内心深处的孤寂、痛苦和对世态炎凉的看法,纯粹的喜剧是不存在的,上乘的喜剧是喜忧参半,要有深厚的底盘托着。不是观众笑了,你就做好了,好的作品要余音绕梁。面前的吕凉,让我突然感觉像一只负重前行的蜗牛,壳很重,里面装满他的梦想他的固执还有他的悲凉,那分量甚至超过他自己本身,然而他还在努力地往前爬。
“别看吕凉在外面整天笑眯眯,其实他太有责任感,内心压力很大,那是他自己给自己的压力。他会把这种状态都带回到家里来,回来和我‘作’。一开始我很受不了这种状态,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我觉得吕凉就是不会‘混’,什么事都特认真。”
听说宋忆宁说他“作”,吕凉笑了,“那我也不能总是乐呵呵吧,有张有弛啊。”
关于爱心
宋忆宁除了做演员还兼了很多社会公职,如上海文广局工会副主席、妇委会主任,还是连续三届的市政协委员。她说自己还提过两份议案,当然不能光提问题,还要有相应的措施。虽然很忙,可既然担任了这些工作,就尽量要做好。
去年年底,好友叶惠贤突然打电话给吕凉,问他愿不愿意担任上海艾滋病义务宣传员,说上海疾控中心的同志就在电话边上,如果愿意便让吕凉直接和他们联系。吕凉二话没说就答应下来,成为全国第一个地方性的艾滋病宣传形象大使。我问吕凉为什么不和家人商量一下,他挠挠头,“我这人做事其实蛮冲动的,当时我就是觉得责无旁贷嘛!”好在宋忆宁也很支持这个决定,“我一点没觉得害怕,这是健康的人的一种职责,选他做形象大使是很值得荣耀的一件事情。这是每个公民应尽的责任。”因为非典,这项工作还没正式启动,但吕凉表示,做这项工作,他一分报酬都不要。
口述实录
演员王志文:我和吕凉是十多年的好朋友,他是个好人,是个特别好的演员,也是很好的家庭中的成员。他是朋友当中最在乎太太意见的人,如果我们一起喝酒,太太打电话来说有事找,他会马上回家,不编个事儿骗她。有的人会觉得跟自己老婆较劲特别“牛”,他不是这样,这是特别好的一个品德。他对我说,宋忆宁没他睡不着觉。
吕凉是个重情感的人,他在乎他的朋友,朋友的大事小事儿特别上心,我很敬重他。
说一点我对他的希望吧:我希望他多做一点本职工作,因为他是个好演员,无论对什么角色都有他自己的理解。可做了艺术总监以后,我对他演艺事业挺失望的,我知道工作岗位需要他,可我还是希望他多从事演员工作。
上海电影制片厂导演江海洋:吕凉和宋忆宁是文艺圈里比较令人羡慕的恩爱夫妻。我既是他们的朋友又是邻居,感觉他们俩既有老夫老妻的稳定又有大学恋人的甜蜜。
吕凉的父母过世了,他把宋忆宁的父母当成自己父母孝顺。他搬到我们这栋楼后,知道楼里有空房,就赶紧花钱买了套房让岳父母搬来一起住。最近他又添新居,同样的,也不忘给老丈人他们买一套住一块儿。
我导《婆婆媳妇小姑》时,男主人公的形象是按我自己的个性设计的,因为我是土生土长的上海男人。吕凉虽然已被宋忆宁浸润得看上去像个上海女婿,可骨子里他还是个北方人。他看了剧本后对我说:“男主人公得发一次火,而且是大火,毕竟他是个男人。”这是我从没想过的,但我接纳了他的建议。然后吕凉在剧中因为母亲的出走发了大火,把老婆和妹妹都大骂一通,他说,老婆是可以选择的,但母亲是不可以选的。没想到效果非常好,戏播了以后,别人因此称吕凉是“新上海男人”,他用北方汉子的率真给上海男人添了新注解。
吕凉是性情中人,对朋友不来假,在圈子里,他的真诚有口皆碑。2000年元旦,他把剧团里家不在上海的人都请到自己家团聚,我也去了,他说这种时候,在上海没家没口的人特别想家,那天我们玩得特别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