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于十二月三十日在新空间剧场观看了表演系MFA毕业作品《迷幻变奏曲》。剧场虽小,演出时间虽短,而且规模仅仅只有两人个人物,但依然给我们呈现出了一台精彩纷呈、抽丝剥茧,又发人深思的绝妙好戏,叫人拍案不绝。
经典的戏总是缺少一些眼花缭乱的噱头,故作玄虚的表现。男主角拉尔桑拎着箱子,拜访另一位主角——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拉贝尔。一个朴实的“三一律”故事就此上演。拉贝尔是一位脾气古怪,清高孤傲的作家;开头的几声枪响,以及不切实际但又富有哲理的语言一开始已经粗略地将他的特点勾勒出来。拉尔桑冒充记者的身份,去采访拉尔桑,起初他们像是在爱情观,哲学观和人生观上发生着冲突。却原来,拉尔桑早就过世的情人,其实就是给予拉贝尔创作热情的爱人。直到谜底揭开,拉贝尔的小说之源,那些爱情洋溢的通信,居然都是拉尔桑写的仿冒品。拉尔桑来找拉贝尔的目的竟是为了追究他发表那些信的原因。
戏的最后,表面上看是两个男人荒诞的“基情”。但其实,这个荒谬的故事用夸张的情节来揭示极为真实的本质。
从人物心理出发,拉贝尔和拉尔桑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逃避现实,在虚幻的构架里享受爱情的热度。拉贝尔逃避婚姻,隐居起来,只有通过通信来保持联系,因为他害怕爱情变成一种遵守,“他们”在信里畅谈哲学,文学,美学,甚至他依靠这种柏拉图式的爱情来完成他的作品。可以这么说,拉贝尔是自私的,他享受女人来满足性欲,当真实的爱情到来时,他又彷徨畏惧。拉尔桑沉醉于和男人通信,坚持着明明白白的骗局,从中满足对爱情的渴望。
他们自身固然存在极大的缺陷,他们逃避现实,自我蒙蔽,这种变态的爱带着自虐和自恋的倾向。但更深的主题是引出一个可悲的现实,理想总是无法与现实相连。只有通过虚幻的,不切实际的方式,才能使他们排斥生活的压抑和干扰,永远停留在梦想中的精神状态里。因此,不真实的结局变了真实的,所爱的对象都不重要了,被他们忽略了,而沉迷于爱情带来的自我沉醉。当骗局被揭穿时,作家没能坚持自杀的勇气,反而追回了拉尔桑,要求他和自己继续通信;有些江郎才尽的意味,更表现出这种对虚像沉迷的无法自拔。这让人联想到《法国中尉的女人》以及《主角登场》,我们发现两位主角的自叹自怜不再出自爱情本身的折磨,而是成为一种自我的,极端的沉迷,以此来逃避无聊冰冷的现实对自身的慢慢销蚀。
戏中反复出现的“性与爱”的阐述和争论其实也是现实的规律与理想追求的代表。在真相露出后,作家对人生哲理的侃侃而谈成了一种间接的讽刺,带着一丝戏谑。戏中不断播放的“迷幻变奏曲”是一种内心的外化,象征主人内心自我的矛盾。
舞台上一本本被丝线垂挂下来的书本或许也是一种外化。我们的理想世界就像文学一样把最美的世界和追求呈现给我们,但它永远垂在空中,抓也抓不着,像一只只飞翔的白鸟。这是一个略带悲伤的隐喻。
理想与现实模糊的争论,其实也是个人对灵魂自由的博弈,但这种博弈若变为对现实的逃避,被自己的偏执所掩盖和沉迷则会丧失自我。(文:谌桔 编辑:榕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