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朦胧诗的梦呓――写在观《4:48精神崩溃》之后

发布者:系统管理员发布时间:2012-06-11浏览次数:1483

与其说《4:48》是一部话剧,倒不如说这是一首黑色的朦胧诗。这首朦胧诗里没有故事,没有情节,甚至没有具体的人物,它只是一种精神状态,却能把这样的精神状态描绘地淋漓尽致,在观剧之时不由自主地就能感受到一种黑暗迎面压来,步步紧逼,然后轰然坍塌。坍塌之后,却能在黑色的尘埃里,看到一种新的光芒。

       黑·白

黑色的墙面是白色的粉笔画,这是心耳的作品,看似混乱无章的粉笔画《448》,用它的方式诉说着哀伤、压抑和透不过气时的喘息。连地上也铺着黑色的绒布,灯光是昏暗的,却让演员的脸颊映射出一种不可名状的白。银色的梯子长短不一,杂乱地摆放,中间那个带滑轮的浴缸透着惨惨的白光。三个女子散开这头发,身着一袭黑衣,没有任何其他颜色的修饰,能够清晰看见的是三个演员的赤足,踩踏在黑色的绒布上,由于灯光的缘故显的特别白。比葬礼更肃穆的颜色,触目之间只剩黑白。黑暗来临的时候,虽然没有了画面,你却可以感受到面前的黑暗迎面扑了过来,向你压过来,带着一股让人窒息的气息。“是门开了,惨白的灯”,演员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这一句话,每一次都比前一次更绝望。一束白光照射下来,你可以看到演员的肢体在挣扎,不停地挣扎,然后,又是下一轮的黑暗。这黑暗扼住了神经,仿佛是带着余音的休止符,咀嚼一下会溢出墨色的汁水来,连同之前的白都淹没。正如剧中的台词那样,“或许还有比欲望更黑的东西”,“所有人,任何人,淹没在这绝望的海洋中”。

        片·段

“能够”,“将会”,“应该”,“愿意”;“真”,“对”,“正确”;“所有人“,“任何人”……在这里你找寻不到听上去上下连贯的对白,只是一个个被撕扯成碎片的词汇的叠加,但是它们有它们自己的逻辑。如同回音一般萦绕在耳畔,却又是不同的内心的独白和呐喊。“我宁愿割断我的双腿拔掉我的牙剜去我的双眼也不愿失去我的爱”,越来越快,却是一遍遍地重复。三个演员轮换着位置,大段大段的独白,不止于语言的独白——窃以为那样的肢体动作也能是一种独白吧!或是统一,或是相对,地面上浴缸中楼梯上,舞动的手足挣扎的头颅无论怎样用力都无法睁开思想的禁锢——如果在真的想睁开,也只有一条路可以彳亍前行。100,93,83,65,58,52,44.3,37,30,23,16,9,2.越来越小的数字,是最小的文字的残骸,清醒发生在惊觉的核心——“4.48,我将睡了”。“我曾试着解释,愤怒时因为我理解而不是因为我不理解。”这些凌乱的心音,是想要逃脱禁锢而不得不变得痴迷破碎的灵魂一首独奏的交响乐。

       呼·吸

       整个《4.48》像是一个濒死却精神异常清醒的人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加快,急促,骤停,放慢,再加快,周而复始地循环,直到尾音被剪断。可是在焦虑、黑暗、死亡的背后,在刀片划出的鲜血淋漓的伤口深处,隐藏着的是对生命最原始的悲悯和对光明的渴求。一张一驰,一呼一吸,一呼号一静止,一种绝望一种希望。“炫目”“闪烁”“砍”“烧”“绞”“炸”,越来越开,越来越快的语言,肢体的动作也越来越大,音效逐渐放大震耳欲聋,连地板都在震动,黑衣女子惊恐地尖叫——然而骤停。一切都静止了,只剩下黑暗,却不觉得这个戏断了,反倒觉得这是一次理所当然绵长的呼吸。而后,喘息声响起,夹杂着抽泣和呻吟,又是下一次呼吸的轮回。随着演出的进展,舞台上的梯子一点点也在向观众席逼近。你觉得舞台上有一团团黑色的空气,向你倒了下来,砸了下来。即便没有台词的时刻,在这呼吸之间,你依旧可以感受到强烈的心理压力,仿佛你的面前有一只不知道有多大的巨兽,用它带着腥味儿的鼻息对着你呼吸。

凌晨四点四十八分,是一天之中人的精神最脆弱、最容易自杀的时刻。而《4:48》二十八岁的萨拉·凯恩的离世之作。他用一种意识流的笔触,直面了人在那样一个时刻的精神状态和心灵深处的饥馑,这个谜一般的主角,在自我焦虑与外界对抗交织的网里寻求着生命的归宿,也叩问这人类当下的生存境况与生命的意义。

       即便是一场没有剧情的表演,它依旧是一种能让演员极其投入的表演形式,所有的演员都沉浸在《4:48》的世界里,大汗淋漓的她们给我们的是一种比故事的真实更真实的信念。就像是一场庄严的仪式。留下一句“照看好妈妈”,“她们”告诉我们,“唯一永久的事物是毁灭”。

但《4:48》并不停止在毁灭,它还有一个尾音,飞到天空的上方。

“注视我消逝,注视我,注视我,注视我,注视我……”几十次的重复,骤然的黑暗是意念的深处,灯光再一次亮起的时候,本该是落幕的时刻,她们却说出了“请拉开帷幕”。或许真正的戏剧开始在结束之后,这一群用手走路的台词片段,走到最后却成了开端。

       正如导演所说,《4:48》把人类的恐惧淋漓尽致地展现在舞台上,让人在宣泄之后找到了希望的升华。(文图:何雨婷  编辑:榕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