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戏剧学院芭蕾舞教师朱美丽。
本报记者 张驰 摄
本报记者 徐瑞哲
上海市教卫党委系统新近评出十大 “师德标兵”,“朱美丽”这个普通的名字排在第一个。这位今年66岁的一级演员,授课不用文字或符号,而是用漂亮的肢体语言,带教出一个个芭蕾冠军。她的严与爱,让练舞的孩子们哭着或笑着叫她“妈妈老师”。
争议学生“逼”成全国冠军
这个夏天,上海戏剧学院舞蹈学院应届生刘思睿毕业了,4个美国舞团向她抛来橄榄枝,而她最终挑了一个英国舞团加盟。很多人想不到,当年招生入院时,她是个受争议的学生。
足型对于舞者,就如嗓音对于歌者。不少老师认为刘思睿的脚背存在天生缺陷,影响脚趾和小腿造型,不可能作为尖子生培养。芭蕾系主任朱美丽看她其它条件都很不错,“也许可以把劣势扭过来”。但有老师说,“这是骨头上的事,不用费这份心了。”
朱美丽力排众议招收了她,并把针对其脚部的训练作为科研课题。她先学解剖学,研究足型结构,又找国外资料,看国外录像,研发“芭蕾舞女班足尖基本功训练”课程,带刘思睿整整练了一年,其他老师看了后说:“好点了。”这句客观评价,却令朱美丽不开心。终于,有一天,朱美丽向刘思睿正式提出:“你转行吧,去跳民族舞!”刘思睿一听,眼泪刷地下来。其实,朱美丽知道这孩子要“激”,她经得起骂、吃得起苦,这也是她被看中的原因。朱美丽与刘家父母沟通后,这个普通家庭专门买来摄像机、照相机,每次排练、上台,父亲都到场为女儿摄录影像。师徒俩一个画面一个画面地察看,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分析,从哪个方向纠偏、在哪个力点加劲,只为在这双不足的脚上跳出最完美的舞步。
第二年,很多老师开始诧异,刘思睿好像换了个人。全国“桃李杯”舞蹈比赛上,刘思睿连过三轮,到决赛前却脚软了。朱美丽急了,板起脸,孩子又被骂哭。比赛地沈阳恰逢大热天,排练房里没空调,站着也一身大汗。旁人劝朱美丽别太较真了,当晚就要决赛,这么练下去怕孩子扛不住。可朱美丽盯住那个最难的动作——一个拍子里转三周,要求刘思睿一口气做十遍,十遍中失误一次便重来,直到连续十遍都通过。
刘思睿被逼出了极限,最后那个“十遍”出色完成,几小时后,她夺得金奖,一战成名。
每周六去舞房“妈妈”都在
朱美丽的严厉在学生中是出了名的,但这种严厉对人更是对己,她总和学生一起流汗流泪。根据舞蹈训练规律,每次上课前朱美丽都要求学生做足准备活动,否则上课时容易受伤。为了不占用正式课时,她从教十多年来,坚持每天提前半小时进课堂,指导孩子们热身。上课铃一响,便转入正课,不耽误一分钟。
不但如此,为弥补教学时间不足,朱美丽更十数年如一日,每周末给学生义务加课。周六一早八点半到中午十二点半,上戏莲花路校区的舞房里,学生们总能找到朱老师。有个周六,朱美丽在加课时见一些同学在啃面包,当场提出批评。过了会儿,班长小声说:“已经过两点了。”朱美丽听了一愣,赶紧看表——原来她眼睛有点老花,竟把时针和分针看倒了,将两点错当作十二点十分。想到孩子们竟已练了近5个小时,她哽咽着说:“对不起、对不起,大家赶紧去吃午饭。”这件事后,朱美丽就换了一块大大的手表,防止再次错过下课时间。
为了保证学生练功排演,朱美丽放弃过全国优秀教师出国休养机会,也放弃过上海市劳模去外省疗养的机会,更是多次放弃国外艺术院校和团体的盛情邀请,多次放弃担任国际芭蕾舞比赛评委的荣誉和酬劳。作为系主任,她不仅亲身带教两个班几十个学生,还要管理学院的国际标准舞专业。
如此之忙,她常常晚上9点半后才能比较舒坦地坐在电视机前,边看上视《新闻夜线》边吃自己准备的晚饭。而节目里的天气预报她记得最牢,第二天“出早功”的时候,“妈妈老师”就会这样向孩子们预报:“冷空气要来啦,所有人明早一定戴好围巾。”
称职的老师不称职的家人
朱美丽1960年考入上海市舞蹈学校练芭蕾,6年后毕业时正值“文革”。她加入上海芭蕾舞团,成为新中国首批芭蕾舞演员。但这种西洋艺术在这十年间只演了两出 “样板戏”——《白毛女》和《红色娘子军》,更没有真正的国际交流与学习,20多岁的她实际上错失了芭蕾黄金期。文革后,团里舞者青黄不接,朱美丽只能“顶”着不下一线。这一“顶”从1976年拖到了1994年,她不得不郑重向上级请辞:一个40多岁的芭蕾演员不适合再跳主角了。
走下舞坛,走上教坛。朱美丽开始执教生涯,一直抱着这样的梦想——把自己失去的黄金时光,在学生身上找回来,让她们得到与国际同步的舞蹈教育,达到国际水平。朱美丽做到了——她培养的姚伟、方仲静、张静、朱洁莹、刘思睿等人,在被称为芭蕾界“大满贯”的洛桑和赫尔辛基芭蕾舞比赛上屡获大奖,各种奖项累计30多项。她本人也在三年一届的全国“桃李杯”上,从第6届到第9届,四捧“园丁奖”。
“我是一个称职的老师,但不是一个称职的家人。”朱美丽每周只有一天留给自己丈夫、女儿和93岁的母亲。不久前季节转换,本就身体不好的丈夫因高血压突发脑梗,因为朱美丽上课时不开手机,幸好女儿相助,才送进医院抢救。而当天朱美丽竟然中午也忘开机,直到下午5点才知晓。“后来我陪了他整整14天,也许这是我当老师以来我俩最最亲密的一段时间。”
女儿如今长大了,可她始终不能忘记,妈妈从小学到中学没参加过一次家长会,甚至连大学毕业典礼也不来。那个上戏华山路校区的毕业典礼,女儿身穿学士服等着妈妈来合影,正在莲花路校区上课的妈妈却始终没有现身。女儿回家后哭了,“人家家长都来的,我成孤儿了!”朱美丽无言以对,满心愧疚,她只知道还有更多需要她的孩子。(编辑:榕树)